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蔡昀蓁 中國UWC 畢業年度2023

1 September 2021

Tanya分享她在中國UWC三百天的心路歷程。2022年度甄選將於8月初開始,有興趣了解UWC的可參加8/7下午2-4點的線上說明會,報名請到https://forms.gle/fuWZ8gRnyiaxc91SA。

小島三百天筆記:身為台灣人,身為土地的孩子。

首先,這大概不是一篇「很UWC」的UWC Reflection,既沒有青春洋溢的校園生活,也不是一篇盡責的UWC推坑文,只能算是一篇平乏無趣的常熟生活紀錄吧。或許你的 UWC 完全不會經歷到這些,也或許你會遇到其他的挑戰,就像許多學長姐們常說的,UWC 的生活必須由自己創造。

還記得五月初時,我在房間一個人收拾著行李;也還記得更早之前,痛恨CSC生活的自己;或者學期的最後一天,我在校門口大哭、語無倫次的說著我會好想念CSC。這些,都與行李們一起打包、封箱回到台灣,卻一直被我堆在角落,遲遲不敢拆開。大概是這300天在常熟,經歷了太多、太滿、也太不容易,一時不知道從何開始吧。在著手整理之前,照慣例也想推薦一首適合搭配閱讀的歌:《長途夜車—滅火器》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c9PEYJdwdwI 希望歌詞、旋律與文字的搭配,能更完整的呈現這份小島三百天筆記,以及我所體驗的一切。

【閉 嘴 Mute】

身為台灣人,在CSC的生活從來就不簡單。這300天,可以比喻成一趟單程旅行,不能中途下車,也沒有目的地,一切都充滿了未知。如同去年八月,我們飛出島嶼時,疫情尚未明朗的天空。寂寞、隔閡、窒息、迷失都是這三百天反覆出現,我最直覺所能想到的形容詞。在校園裡百分之九十是中國學生的環境下,所有言語都必須審慎琢磨,一舉一動都經過再三演練,那樣的生活好累。在最低潮時我曾經寫下:「在這裡我有太多話不能說,我必須學習他們的語言、他們的思想,好偽裝自己成為一個無害的人,讓自己『安全』一點。我變得好敏感,對每一個字、詞都到了神經質的程度;把每一個遇到的人都貼上標籤,分級放入自己的世界 —— 安全的、危險的、有潛力的、同一邊的 —— 只有這樣我才知道怎麼繼續活著,在這裡。」在CSC,中國學生與國際學生的失衡,使得我們常常需要順應多數人的生活方式。漸漸的,習慣了什麼都不說,也流失了身為台灣人的話語權。隨著學術壓力與身份認同的迷惘加劇,我的well-being變得一團糟,生活過一天是一天,連好好呼吸,好好睡覺,都是奢望。

長期累積的壓力也終於在聖誕假期傾倒,中國學生們都離去的校園,也終於有空間承載異鄉孩子的怨嘆。放假獨處時,我開始正視這些壓力,寫了好多字,說了好多話,才發現內心有個小小的聲音催促自己:「如果不喜歡現在的生活,就勇敢的去創造自己的UWC Experiences吧,只剩一學期不做你會後悔的!」

人生是高速公路 Jîn-sing sī ko-sok-kong-lōo

我是趕路的車 Guá sī kuánn-lōo ê tshia

【走你的路 Unmute】

經歷了放假、休息、凝聚,許多點子開始發酵。我思考著作為台灣人在CSC,固然收到許多壓迫與不理解。但會不會我們的存在,我們來到這裡的意義,便是帶著自己的生命經驗交流、碰撞。我為什麼這麼害怕產生摩擦與爭執呢?或許是太多人警告我們「小心」了吧。但那些都是UWC最寶貴的花火啊,我半信半疑的告訴自己,失去的話語權,可以學著重新掌握吧。

憑藉著一絲絲希望,我們開始嘗試各種可能性,透過不同媒材,講身為台灣人的故事。在常熟校區,一個與台灣文化部分重疊的環境,如何凸顯台灣的主體性,成為我們第一個面對的挑戰。在交換了彼此的成長經驗、台灣之於每一個人的意義後,大家決定從Diversity著手,成為了學校音樂會(One World Concert)上的表演—— 〈好年冬 ina minokay〉*註1。而我們又希望以第一視角和感官體驗,帶大家走過台灣,因而設計〈台灣文化展〉。想記下摸索個人認同、文化認同時的墜落、迷失和無力感,創作了〈嘿!島嶼的孩子〉舞蹈作品。其實嘗試了那麼多,只是想找回身為台灣人的話語權,想大方擁抱自己的身份,想實踐來到UWC的使命而已。很幸運的成就了許許多多,從來不敢想象的收穫。像是〈好年冬 ina minokay〉 演出時,聽到觀眾的尖叫聲,當下無與倫比的感動;又或者在〈台灣文化展〉,所有人席地而坐,談論從同婚運動到原住民族權利,平等、開放、以理解為終的對話。每一個很微小的前進,都足夠列為常熟小島上,最美麗的回憶。

走你的路 走你的路 Kiânn lí ê lōo, kiânn lí ê lōo

你對我說 Lí tuì guá kóng

但是你要將回來的路 放在心中 Tān-sī lí ài tsiong tńg--lâi ê lōo, khǹg tī sim-tiong

【從 Daiwanese 到 Twelfth House】*註2

籌備的日子裡,不可否認,常常伴隨著來自自我與環境的質疑和矛盾。在找回台灣人也該擁有的話語權之前,面對過去經驗所帶來的反射性沈默,需要花費j更多的心力挑戰不安。好多崩潰的夜晚,都覺得何苦危難自己啊。幸好,有許多願意編織保護網的師長們、Daiwanese家人們,即時接住了那個就要放棄的女孩,讓生活、讓專案,都有了繼續走下去的動力。

春節放假期間,因為疫情而無法「回家」的人們,反而在這個校園裡,築起了自己的家。終於,我的CSC字典裡,多了溫暖、歸屬和家,知道不管怎麼樣,我們都在乎彼此。每周一次的House Meeting,按照傳統,聊聊自己這週過得怎麼樣,分享一件正面、一件負面的事,有沒有任何需要?House Meeting 和所有學校活動不一樣,沒有人會記Attendence,但從假期一直延續到了畢業前的最後一個禮拜,不曾中斷。第一次,多麽感謝滯留常熟的這一切,謝謝意外,帶給我了一個家,和一輩子的家人。謝謝 Rich,一手打造了Twelfth House;Daiwanese 的 Sammy Papa,總是可愛的想要我們待久一點,再聊一下;我的中文老師石堅,在春節除夕,收留我們一起吃年夜飯;音樂老師 Christoph,雖然我是個不成材的 IB Music 學生,但他總是會用最慈藹的眼神看著我說「Silly Girl」(然後再罵我Paper 1寫那什麼東西 嗚嗚好可怕。);還有Bari 的HOH Nian,這三百天辛苦了。私底下我們常直接叫他們爸或媽,其實是真的很感謝這些日子的照顧,你們的愛,我們都有收到,會帶著它們繼續下一段旅程的。

【身為台灣人】

再絕望的絕望,也會有停下來的一天,三百天後,我從 CSC 的 FP 畢業了!在學期間低潮過,在離開前的校門口大哭過後,我想我可以用更寬容的視角看待這一年了。身為台灣人,我們其實是幸運的,能夠站在第一線,看到最直接、赤裸的狀態,不論自身或我所熱愛的國家與文化。身為台灣人,我們其實是幸運的,能夠被很多人愛著,期待著,用著自己的方式,讓台灣被看見。

CSC之於我,是它教會我如何跨越隔閡,就算在一個被大家形容很不UWC的環境,也可以為 UWC Values 付出行動。這三百天,雖然常常覺得無能為力,但其實理解本身就富有能量,要相信這些種子,會帶你看到更寬廣的世界。生命本來就有高有低的吧,我還討厭CSC嗎?其實也不,反而回首常熟的日子時,想到的都是可愛的人、可愛的回憶們。最後,要謝謝Ashlee,沒有你給予的機會,也就不會由種子,開花結果🍎

時間是六點半 Sî-kan sī la̍k-tiám-puànn

到站的長途夜車 Kàu-tsām ê tn̂g-tôo mî-tshia

下車的現在 Lo̍h-tshia ê tsit-má

我是回來的人 Guá sī tńg--lâi ê lâng

期待下一次出發,下一次回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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註1:〈好年冬 ina minokay〉 由「母語」與「慶典」兩大概念串連,用「音樂」搭建橋樑,希望跳脫華語之外,以台語、布農族語、阿美族語和排灣族語,呈現我們眼中的台灣。更多介紹和感想可以看這裡https://yunyun-tsai.medium.com/ina-minokay-豐收之後-走吧-一起回家吧-ffa3e53a4a0a 。

註2:感謝段必安的金句名言,完美描述了「家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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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能是 2 個人、大家站著和室內的圖像